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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你这题是招吏员,还是招师爷?


第211章  你这题是招吏员,还是招师爷?

    第四张试卷,乃是时政题。

    这部分倒也简单,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两道题目。

    【列举出你近日亲身遇到过的贪腐殆政之,必须详细到具体衙门职司,有详细数据更好。列举五项。(二十分)】

    【选择其中一项,说说为什么这个时弊会发生。如果你是该衙门掌管,你会如何解决这个时弊?(十分)】

    果然!

    钱长乐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然和那位富家公子所说的一样,京师之弊,不,天下之弊,果真是必考之题。

    这其实算不得那位公子消息灵通。

    自从那位高居御座之上的年轻天子掀起「经世致用」的浪潮后,京畿之周,谁不知道这位新君最喜听天下各处的时弊?

    只是————

    钱长乐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这等农家子弟,所谓的「时弊」,听到的无非是村里长辈抱怨某处田税又加了一成,或是看到某个泼皮无赖勾结了衙门里的白役,欺行霸市。

    这些事情,具体到某个衙门,某个职司,他倒是能说出来一二。

    可那些京师里的富家公子呢?

    他们背后有长辈指点,出入皆是官宦场合,耳濡目染的,恐怕是朝堂之上部院之间的弊政,是漕运、盐铁此等国家大政中的沉疴。

    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想必会比自己看到的更深,更广。

    这就是夏虫不可语冰的悲哀了。

    他一个全副身家只有28文钱的人,又哪里想得到那等部堂高管贪腐金额呢?

    这三十分,看似是开放的题目,人人都能写上几笔,可实际上,对他这等出身的考生而言,反而是最大的劣势。

    若是为了交卷,胡乱写就,恐怕与陛下所推的经世公文,就更是背道而驰了。

    钱长乐细细思量了一番,决定避重就轻。

    那些他不熟悉的京中之事,或是漕运盐铁等国家大事,决计不能碰。

    要写便从自己最熟悉的田税征收、乡间恶霸、里甲摊派这些细微处著手。

    所写之事虽小,但或许能因其真实、详细,而得几分考官的青睐。

    唉,终究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毕竟他连部堂高官们一顿吃几个菜都不知道,真写太顶层的时弊,不过是徒惹人笑罢了。

    钱长乐叹了口气,将那份不安压在心底,继续往后翻去。

    第五张试卷,乃是公务题。

    纸上只有三道题,每道十分。

    【为推行北直隶新政,朝廷下令清丈田亩,核实税基。你奉命带队前往某县,该县张、王两大宗族,历代隐匿田产甚多,勾结地方,势力盘根错节。】

    【其族长煽动佃户、族人,以「祖宗田产,寸土不让」为名,暴力抗拒丈量,已打伤多名书吏。若你为此次清丈书办,当如何打开局面,完成清丈,并将为首者绳之以法?】

    什么玩意?!

    前面还只是围堵衙门而已,这里怎么就暴力抗拒,打伤书吏了?!

    钱长乐只看过第一题,就感觉情况不妙,再继续往下看。

    【新政推行,新税制以清丈后的田亩为准。你所管辖的区域,有数家大户,平日以「书香门第」自居,享受优免,实则兼并大量土地。】

    【如今按新制征税,他们不仅抗缴,更串联佃户,以「新政害民」为由,聚众冲击衙门,殴杀税吏,致使税银分毫未收。县尊限你十日内必须收到七成税款,否则拿你开刀。你当如何应对?请列出具体步骤。】

    这一题更生猛,殴杀税吏都出来了!

    【新政推行,地方邪教————】

    最后一题,更是把地方邪教与胥吏、豪强的串联设定为题干背景。

    钱长乐看得一阵无语。

    何至于此!

    他听村里的里甲说过,历朝历代的清丈田亩,无非就是官府与地方大户之间的一场默契角力。

    官吏们做出要严查的姿态,大户们吐出一些隐匿的田产,让官吏们有个漂亮的数字可以向上交差,便你好我好,皆大欢喜。

    如何会闹到暴力抗法,殴杀税吏,串联邪教造反这等沸反盈天的地步?

    这出题人,是不是太过夸张了!

    更糟糕的则在于————

    如此错综复杂,动辄便是身家性命的场面,若他钱长乐真有本事能处理得好,又何必为了一个商铺学徒的位置,去求王夫子奔走关系?

    他直接去找个知县自荐,当个钱粮师爷岂不更妙?!

    钱长乐越看,心里越凉。

    这三十分和前面的时弊题一样,看似能答,其实根本就不是普通子弟能答得出来的。

    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继续往后翻下去。

    第六张试卷,是逻辑题。

    逻辑?这是何物?

    一个全新的名词,让钱长乐冰冷的心中,稍稍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是了。

    如律法、如政务,甚至如时弊,他终究是比不过那些家学渊源的富家子弟。  

    但这等全新的东西,或许————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他心中带著一丝期盼,往下仔细看去。

    【甲、乙、丙三人中,一人是工匠,一人是书生,一人是郎中。】

    【已知:其一,丙的年纪比郎中大;其二,甲的年纪与书生不同岁;其三,书生的年纪比乙小。问,此三人身份各为何?请写出推断过程。】

    什————什么东西?!

    钱长乐定了定神,又将题目看了一遍,还是看不明白。

    前面各张试卷,无论经义术算,时弊政务,全都和新政相关,但这一题和新政有半点干系吗?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又往下看去。

    【金、银、铜三只箱子,其中一只藏有宝藏。每只箱子上贴有一句话。】

    【金箱子:「宝藏不在此箱」。银箱子:「宝藏在金箱」。铜箱子:「宝藏不在此箱」。】

    【已知,这三句话中,只有一句是真的。问,宝藏在哪只箱子里?请写出推断过程。】

    第三题、第四题————

    钱长乐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成了一片空白。

    那些什么甲乙丙、金银铜、张三李四王五,仿佛一个个都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恼人的小虫,在他脑中盘旋、飞舞、冲撞,搅得他天旋地转。

    「铛——!」

    一声清脆的锣响,伴随著巡场兵丁的吆喝声,将他从混沌中惊醒。

    「时过一刻,需要腾换试卷的,赶紧出声!」

    钱长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匪夷所思的「逻辑题」,心中全然没底。

    这三十分,他暂时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只能放到最后再来努力想想,看看能不能赚到这个分数了。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将试卷从后到前,重新翻了一遍。

    六张卷子,总计一百八十分。

    算来算去,他能确定拿到手的分数,满打满算,恐怕也就在八十分上下。

    这区区八钱银子,连一两都不到的分数,真能从这数千名考生之中脱颖而出吗?

    钱长乐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不可能的,认命吧,钱长乐。还是早点去商铺里做事,攒点银子,讨个婆娘吧。」

    但————又有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回响:「来都来了!万一呢?万一呢!不试试你怎么甘心!」

    钱长乐低声喃喃自语道:「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将已经有些凝固的砚台重新倒了点水,拿起墨锭,一下,一下,沉稳地重新磨开。

    墨香幽幽,让他的心神愈发宁静。

    他提起笔,饱饱地沾满了墨汁,目光落在第一张试卷的第一题上。

    那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经义选择题。

    他正要落笔勾选,视线却不经意地扫到了试卷最左侧的区域。

    那里,姓名、籍贯、年龄,出身等一片空白。

    钱长乐的笔尖,停在了半空中。

    是了,又一个陷阱!

    他百分百确信,刚才那巡场的兵丁,是决计不会提醒任何考生要先写名字的!

    钱长乐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依旧只看到了熟悉的墙壁而已。

    会有多少人,因为急著答题,而忘了这最基本的一步,最终导致整张卷子作废呢?

    他不知道。

    他只希望这样的人越多越好,这样说不定他还有一线胜机!

    钱长乐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排出脑海。

    他屏息凝神,端正笔锋,在六页试卷上,一笔一划,写下了全部信息。

    钱长乐,字永安,宛平县纪百户庄人氏,民籍,时年十八。

    父亲钱富贵,农户,已亡;母亲张氏,已亡————

    贡院之中,两千多名考生汇聚。

    有人对著试卷上的选择题,眉头紧锁,还在整理思路。

    ——

    有人则奋笔疾书,似是已然有了思绪。

    更有一些人,借著这份新颖的考卷,揣测著那位高居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究竟是何等心意。

    最离谱的事,居然有些人,已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奥秘!

    这种选甲选乙的题目,作弊似乎要比洋洋洒洒的千字时文,来得简单太多!

    只需在墙上敲击,似乎便能传递关键讯息。

    可惜,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没有事先安排计划,仓促与隔座勾连,简直是取死之道。

    区区一个吏员考试,还不值得他们冒如此风险。

    然而,在场考生之中,没有一人知道。

    他们眼中这场关乎身家性命、未来前程的宏大考试,在紫禁城那位年轻帝君的棋盘上,不过是————

    小小的一招过河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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