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343.害怕与真心

    图穷匕见。

    在长达一整个学期的拉扯后，面对和周明远温水煮青蛙的关系，钟雨筠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

    事实上，除去法学院和管理学院的同学们之外，在大多数人眼中，两人早就是普世价值观里的大学情侣了。

    当然不是那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真正的大学情侣，无非就是一起上公共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操场边散步。

    简简单单，却又甜甜蜜蜜。

    南湖的风从湖面卷来，轻轻压在两人中间的空气上。

    钟雨筠吸了吸鼻子，被他逼得心里发麻。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声音很平，每一个字却仿佛敲在空气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只要他顺势往前一步，这段暖昧就能在今天落地成真。

    可周明远沉默的每一秒，都好像在用一把小刀，反反复复磨著她的心。

    风继续在湖面刮著，树荫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展眉望了过去。

    他的目光先落在女孩唇上，脸颊还挂著一丝未散的红晕。

    微微晃动的马尾，围巾的边角，还有手臂里那缕温度，都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钟雨筠是认真的。

    那抹隐忍到极限的小情绪，落在他眼里，比任何直球表白更珍贵。

    周明远突然感慨万千。

    面对伸出手就能戳破的薄纱，面对水到渠成的亲密关系，他只需要一句告白。

    一个名分。

    仅此而已。

    回想起上一世他对白月光的求而不得，如今的自己显然已经赢了。

    赢得心甘情愿，赢得彻彻底底。

    可这还不够。

    要知道，上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绝对不是为了让他回到梦寐以求的象牙塔，然后继续过得那么循规蹈矩。

    谈著普通的恋爱，看著普通的电影，聊著普通的天。

    保持著一对一的传统亲密关系。

    这一切本就让人乏味。

    他不能让她轻易得到他。

    也不能让自己轻易得到她。

    否则，这段关系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令人上瘾。

    「说话啊你！」

    女孩猛地抬头。

    风吹得她眼睛有点红，倔强化身柴草，大火藏在瞳孔里，熊熊燃烧。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熟悉的打太极。

    「我不知道。」

    钟雨筠声音发冷，整个人侧过身子，和男人四目相对。

    「所以我才要问你。」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同学？朋友？暖昧对象？还是女朋友？」

    」

    ..明知故问。」

    周明远丢下四个字，嘴角微微勾起。

    他伸手摘下脖颈间的围巾，又给钟雨筠戴了回去，指尖轻轻摩掌过她的脖颈。

    「我不是明知故问，也不是要什么仪式感，我只想要一句让人踏实的话。」

    钟雨筠正色道：「这很难吗？」

    「不难啊。」

    周明远看著她的样子，缓声说道。

    男人靠得更近，脸几乎贴著她的侧颊，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直直扑进鼻腔里。

    他的声音极具磁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推到她耳边去。

    「我喜欢你。」

    「喜欢你这样不矫情，喜欢你偶尔的嘴硬和倔强，喜欢你被我逗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

    」

    钟雨筠的表情顿时软了下来，但很快，她又把眉眼间的笑意收了回去。

    喜欢归喜欢。

    众所周知，喜欢和谈恋爱，是界限分明的两码事。

    「然后呢？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你每次都逗我，很好玩吗？」

    话题被拉回正轨，女孩的声音也重新收紧。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暖昧，周明远，别把我当成练手对象。」

    空气一下子拧紧。

    男人的沉默让钟雨筠更加烦躁，她的手牢牢攥紧围巾，声音发颤。

    「算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她的眼角盈盈有光，快要碎成泪，但又被死命按住，打算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你去哪？」

    女孩刚要起身，周明远立刻伸出胳膊，把她牢牢揽进怀里。

    「放开我！」

    钟雨筠胸口起伏不定，情绪已然踩在失控边缘。  

    她胳膊用力，却又挨不过男人的力气，忍不住提高声音。

    「不放。」

    「我一直在认认真真的问你问题，你只跟我绕弯子打太极，周明远，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钟雨筠冷著脸，樱唇紧抿，面无表情。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很难吗？」

    一向直来直去的钟雨筠，完全不理解对方的话。

    「那你告诉我。」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颤抖，努力保持著镇定冷静的模样。

    「你想不想做我男朋友？」

    这下彻彻底底没有退路了。

    正确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想啊。」

    周明远点点头，表情认真。

    「但不是你认为的那一种。」

    「什么意思？」

    终于逼出了对方的答案，钟雨筠瞪大眼睛，一下子屏住呼吸。

    「因为我也会害怕。」

    「怕什么？」

    钟雨筠收起笑容，眉头不自觉拧起。

    「怕你不够真心？怕自己想给别人留机会？怕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把我当作感情生活里的小插曲？」

    连珠炮般锋利的问题，一个一个砸在男人脸上。

    「我不明白，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6

    「」

    周明远看了她很久，阳光在他眼里折出冷色的光斑。

    情绪变成雪球越滚越大，话题也被推到近岸。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

    钟雨筠又问了一遍。

    女孩双手紧握围巾，像是在对抗午后的冷风，也像是在给自己撑起屏障。

    「我怕......谈恋爱会伤害到你。」

    周明远侧过头，视线望向波光粼粼的南湖，拉长声音。

    「为什么？」

    钟雨筠立刻追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

    太阳下，两个人的呼吸像两个周期缓慢对齐。

    男人再次靠近，指尖轻点她的鼻尖。

    「说真的，因为你一定会吃醋。」

    周明远摊开双手，这句话如实且干脆，没有绕一点弯子。

    「不仅吃醋，也是害怕你因为吃醋，而做出影响我判断的事。」

    「我不是说你小气，我是说......如果你在公共场合对某些常态化的事情失控，那别人会怎么想？」

    「失控？」

    钟雨筠听到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你是在说刚刚我把你从操场上拉走吗？」

    「这算什么？」

    「这当然不算什么。」

    周明远看著她，耐心补充道。

    「但你也知道，以后这种事情只会更多，更频繁，更加需要被理解，需要我的另一半足够大气。」

    说到这儿，男人刻意停了停。

    钟雨筠表情一软。

    她不理解他藏在水下的话，但她的第六感，能体会到对方十足十的诚意。

    于是，女孩轻声问道。

    「那你就完完全全告诉我，你到底怕什么？」

    「会不会伤害到我，难道我自己还控制不好吗？」

    风在湖面上刮起碎银般的光，照在长椅上的影子一角，仿佛把他镀上一层静谧的疏离。

    「我希望你能明白..

    」

    铺垫足够了。

    周明远声音平静，坦然说道。

    「我不是不想给你安全感，让你经常吃醋。」

    「可做MCN是我的事业，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跟著我吃饭。」

    「不只是一个公司，背后是资源、曝光、还有很多女人和圈子。」

    「每次有人笑著凑到我身边，都可能不是单纯的示好，可能是合作，可能是业务，可能是利益链条的一环。」

    「举个例子来说，就像我晚上没有及时回你消息或者人消失了，你会不开心，会有小情绪。」

    周明远淡淡一笑，靠在长椅靠背上，眸子在斜阳下深了颜色。

    「我明白，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这个事情就是会没有安全感，会多想，这是人之常情。」

    「但我们不一样。」

    男人顿了顿，望著白月光的眸子，继续说道。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上升期的公司不难赚到钱，但也一定会付出别人无法想像的汗水和辛勤。」

    「不光是我，很多同事为了直播效果，甚至有时候会为了复盘数据和打磨内容，干脆在直播间过夜，住在一起。」  

    「6

    「」

    钟雨筠渐渐冷静下来，垂著眸子，指尖用力攥紧。

    「那你说面对不能理解这些的女朋友，究竟要怎么平衡这一切？」

    周明远探出手，搭在女孩手背上。

    「其实我也知道，也许你不会想那么多，觉得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人生也不错。」

    「像大多数人那样，谈细水长流的恋爱，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可每个人对人生都有自己的规划，对吧？」

    「6

    」

    女孩茫然地点点头。

    「有时候拥有的越多，就越是停不下来。」

    「如果我因为谈恋爱，因为保护女朋友的安全感，导致事业原地踏步甚至不进反退，把公司干倒闭了，你觉得会是什么结局？」

    「先不说学校的投资和期望全部打水漂，跟一些平台的对赌协议完不成，我们就要赔钱。」

    「赔很多钱。」

    「而且现在这么多人跟著我混，靠著我吃饭，每天的压力都在推著人前进。」

    周明远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认认真真望进钟雨筠眼里。

    「筠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也是真的害怕，怕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给不了网际网路上那种随叫随到的安全感。」

    「我没办法放弃事业，也不想断送员工们的前景，辜负那么多那么多人的期待。」

    66

    」

    钟雨筠眼眶微微泛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突然想到网上流传许久的一句话。

    相爱能抵万难吗？

    不，合适才能。

    尽管她很想告诉周明远，自己不在乎他的事业收入和金钱，宁愿两个人都普普通通的，只要跟他开开心心每天在一起。

    可她还是说不出口。

    没错。

    这么说未免太过自私。

    直到现在钟雨筠才彻底意识到，周明远早就不是她那个平平无奇的高中同学了。

    他也和普通男孩子，完全不在同一条世界线。

    也许谈恋爱对他来说...

    压根排不进人生规划的Top1。

    一番内心剖白之后，周明远没说话，钟雨筠也没有说话。

    湖面的光被风打碎成碎片，男人的侧脸像刀刻一样冷峻。

    「也就是说...

    」

    钟雨筠终于抛开沉默，重新抬起下颌。

    「你要的是一个既不吃醋又有分寸感的女朋友，对吧？」

    「是，但也不完全是。」

    周明远一字一句说著：「严格来讲....

    ，「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失去自我。」

    不得不说，语言是一门艺术。

    短短几个来回，女孩的情绪就被拉扯得上上下下，起伏不停。

    别说什么上风下风了，这会连吃不吃醋的事情，都被钟雨筠抛到了一边。

    面对周明远前所未见的真诚和直接，她居然有点心疼。

    心疼他小小年纪却要溢出的责任感，心疼他夜以继日的高度自律，心疼他明明很爱，却还在用力克制自己。

    她想起看台上杜佳诺的巧笑嫣然，又想起陈可可眸子里的钦佩和震惊，再想起齐白桃令人难以忘怀的身材曲线。

    罢了罢了。

    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花花肠子，应该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些吧？

    也许..

    周明远要求的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更加成熟的爱。

    在爱里有尊重，在保护里有信任。

    「我明白了。」

    她偏过脑袋，声音很轻，化成一把刀切断了所有犹豫。

    「我能做到这些，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在你的世界里变成影子。」

    「好啊。」

    周明远刚一点头，就被钟雨筠双臂环住脖颈，整个上半身都坠了进来，樱唇无师自通地凑近。

    长吻。

    确定关系的长吻，比以往的暖昧还要用力。

    没有告白，没有名分，所以在身体接触方面，钟雨筠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一直没这么主动过。

    再多的话已经不需要说了。

    当彼此喜欢的异性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真心也通通交换完毕，那么剩下的.

    就只有水到渠成。

    风还在吹，南湖水哗啦啦响，世界却仿佛沉入安静。

    长椅间的小小情侣合二为一，冬日折出100%的浪漫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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