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十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并没有灵魂的雕塑。

“回林姑娘，属下不知何为VR。但问心路乃是开派祖师留下的阵法，直指人心。心志不坚者，往往会迷失其中，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切，没劲。”

林薇撇了撇嘴。她本来还想听听八卦，或者让玄七去打听打听那个张涛有没有搞小动作。结果这个玄十也就是个问一句答一句的闷葫芦。

“算了，反正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盯着下方。

此时，大部分弟子都已经进入了迷雾之中。

原本喧闹的广场变得死一般寂静，只有偶尔从雾中传来的几声惨叫，在空旷的山顶回荡。

苏清鸢走进迷雾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围的人影瞬间消失了。

没有赵雅，没有张涛，也没有那些推搡拥挤的同门。

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这就是问心路吗？”

苏清鸢握紧了手中的碧水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那味道很淡，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野花，又像是陈年的胭脂。闻在鼻子里，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慵懒感。

那是张涛那伙人洒在她身上的“迷魂香”，在阵法灵力的催化下，药性被放大了数十倍。

苏清鸢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思维也开始变得迟钝。

“不对劲……”

她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但那股困意来势汹汹，就像是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脚下的石板路开始变得柔软，像是踩在厚厚的雪地上。

原本温热的空气骤然下降，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好冷……”

苏清鸢打了个哆嗦。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却发现触手所及并不是那件粗糙的宗门弟子服，而是柔软的、带着补丁的棉袄。

手中的碧水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破旧的布老虎。

“鸢儿？还在外面发什么呆？快进来吃饭，娘包了你最爱吃的荠菜饺子。”

一个温柔的声音，穿透风雪，在耳边响起。

苏清鸢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白雾散去，露出了一间破旧却温馨的小茅屋。屋顶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荆钗布裙的妇人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

“娘……”

苏清鸢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是她日思夜想，却只能在梦里见到的人。

“这孩子，怎么傻了？”妇人走过来，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嗔怪地说道，“是不是冻坏了？快进屋，你爹今天打了只野鸡，正给你烤着呢。”

真实的触感。

掌心的温度，粗糙的茧子，还有那股熟悉的皂角味。

苏清鸢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知道这是假的。她知道这是幻境。她记得自己是在参加清霄宗的试炼。

可是……

那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眷恋和渴望，就像是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娘！我想你！”

她扑进妇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迷魂香的药力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她的识海，将那一丝仅存的理智一点点蚕食。

“哪怕是梦……哪怕只有一会儿……”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一会儿。

让我再感受一下这种温暖。

然而，问心路从来都不是给人造美梦的地方。它最擅长的，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你看。

“砰！”

温馨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太久。

一声巨响，脆弱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风雪，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闯进了这个小小的家。

“把东西交出来！”

为首的刀疤脸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眼神凶狠如狼。

原本正在烤火的父亲霍然起身，一把抄起旁边的柴刀，将母女二人护在身后。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父亲的声音虽然在颤抖，但背影却像山一样坚定。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光一闪。

鲜血飞溅。

温热的液体溅在苏清鸢的脸上，滚烫，却又冰凉。

父亲倒下了。

那双总是能把她举过头顶的大手，无力地垂落在血泊中。

“当家的！”

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在下一秒死死地捂住了苏清鸢的眼睛。

“鸢儿，跑！快跑！”

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进了那个用来储藏红薯的地窖，然后用身体死死地堵住了入口。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清鸢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地窖里，听着上面传来的打砸声，母亲的哀求声，还有那种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

“不……不要……”

她想要尖叫，想要冲出去拼命。

但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变回了那个六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迷魂香的作用彻底爆发了。

它让这段记忆变得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血腥味、惨叫声、还有那股绝望的气息，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勒住。

她忘记了自己是修仙者。

忘记了自己有碧水剑。

忘记了自己在黑风山练就的杀伐果断。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谁来……救救我……”

“救救爹娘……”

地窖的盖板被人掀开了。

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出现在上方，带着狰狞的笑。

“原来躲在这儿呢，小杂种。”

那只沾满鲜血的大手伸了下来，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她的衣领。

“不要！”

苏清鸢拼命挣扎，但在成年男子的力量面前，她的反抗显得那么可笑。

她被提到了半空中。

眼前是父母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满地的鲜血。

“送她去见阎王，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刀疤脸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刀刃上闪烁着寒光，那是死亡的颜色。

苏清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吗？

也好。

死了，就能见到爹娘了。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突兀地在这充满血腥和绝望的空间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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