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上下皆将那女人视若珍宝，对她却白眼相加、任意拿捏。

她一时想不开，真就一条白绫悬了梁。

……

再醒来时，她的魂魄不知何故，竟来到了母亲体内。

她仿佛回到幼时，与母亲一同读书习字，每日无忧无虑，吃吃睡睡……

泪水夺眶而出。

她与母亲，已许久不曾这般亲近了。

“临月，你受苦了。”江知梨见她神情变幻，便知她已大抵清醒。

伸手为她拭泪，“安临月”下意识欲躲，却又止住。

母亲虽严厉，待她却是极好的。

从前，她总觉得母亲太过严苛，心中只装着安远侯府的荣光，只盼子女为她争气，却不顾女儿死活……

是她错怪母亲了。

“安临月”反握住江知梨的手，歉然道：“母亲，我好了，我都想起来了。是我不够好，是女儿没用，未能为母亲争光……”

这一声“母亲”，唤得江知梨眼眶骤湿。

她素来内敛，人前极少表露情绪，更少落泪。

这一刻，却是再也忍不住。

多少个日夜的提心吊胆，终于在此刻得偿所愿。

她柔声道：“月儿，我的月儿……你真的好了！”

胡嬷嬷在一旁也抹起眼泪，喜极而泣：“太好了！大小姐真的醒了……大小姐……”

“安临月”边哭边笑：“嬷嬷，临月多谢您这些时日的照顾……”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您能好起来，夫人不知操了多少心。夫人不仅要救您，还得应付萧府那些人……”

江知梨投去不赞同的目光：“眼下先不提萧府的事。”

胡嬷嬷连忙轻拍自己的嘴：“是是是，说那些晦气事做什么，咱们不说。”

江知梨轻柔地为女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声音坚定：“月儿，你既已痊愈，我们……便换回来。这本是你的身体、你的人生，往后你要好好过。”

她从未有过长久占据女儿身躯的念头。

天命令她们互换，自有天命的缘由。

如今女儿既已康复，便是归位之时。

安临月望着母亲，眼中情绪复杂——有期待，亦有不易察觉的依恋，最终化为顺从的点头。

江知梨当即起身，吩咐胡嬷嬷去恭请悟心大师。

胡嬷嬷领命而去。

不多时，身形清瘦的悟心大师随她前来。他仔细探查过安临月的状况，眼中流露欣慰之色：“善哉，善哉！凝神丸果真神效，安小施主灵台清明，魂魄稳固，往日损伤已尽数弥补。江施主，你的心愿已了大半。”

“大师明鉴，”江知梨深深一礼，语气恳切，“正因小女魂魄已复，才敢恳请大师再次出手，助我们母女二人将错位的魂魄各归其位。”

悟心大师看着眼前这对容貌虽有差异，却因灵魂羁绊而神情隐隐相似的母女，了然点头：“因果循环，各有其位。当初是阴差阳错，如今是拨乱反正。贫僧自当相助。”

“安临月”望向悟心大师，轻声道：“多谢大师。”

这段时日，悟心大师常来为她诵经，关怀备至，她皆记得。

悟心大师来得甚至比母亲更勤，对她照料细微。

“不必言谢，助人亦是佛门本分。”

悟心大师神色略显疲惫——这几日他忙于安置灾民，未曾好好休息。江知梨在寺中炼药，他亦无暇时刻关注，方才也是江知梨派人去请，才得空过来。

“悟心，你面色不佳，若是太累，今日便先不作法？”江知梨关切道。

“无妨，就现在吧，贫僧没事。”悟心大师摆手。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

焚香移魂，就此开始。

禅房静室，檀香袅袅。

江知梨与安临月相对盘坐，中间只隔一盏清灯。

悟心大师趺坐于前，手持念珠，双目微阖，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诵经声缓缓流淌，如潺潺溪水，浸润一室。

随着经文声渐响，母女二人皆感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笼罩而下。

江知梨只觉意识渐渐抽离，身躯变得轻盈，仿若化为一缕轻烟，又似沉入温水之中。她最后所见，是女儿安临月同样缓缓闭上的双眼，神情安详。

灵魂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穿行，又似在时光长河里回溯。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沉重的牵引力传来，伴随着一种久违的、血脉深处的契合感。

江知梨猛地睁眼，急促一喘，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略染风霜却熟悉入骨的手，正是她自己的身体！

她立刻抬头望向对面。

只见“安临月”——不，此刻那身躯中驻着的，已是真正的安临月自己的灵魂——也正悠悠转醒。

安临月眨了眨眼，好奇地抬起自己白嫩细腻的手看了看，又轻抚脸颊，随即望向江知梨，先是一怔，继而明悟。

她们换回来了！

她声音轻轻响起：“母亲，我们换回来了？”

江知梨重回己身，只觉一股熟悉的安心之感涌遍全身。

她深吸一口气：“嗯，换回来了。你可有哪里不适？”

安临月活动手脚，站起身来，诧异道：“母亲，我的身子骨似乎比从前好多了？”

以往她常觉腰酸乏力，四肢绵软，此刻却觉浑身是劲，气力也足了不少。

江知梨微笑颔首：“嗯，替你调理过身子。往后你自己也需每日勤加锻炼……”

“母亲！”

安临月再难抑制，扑进江知梨怀中。

一旁，悟心大师停下诵经，望着相拥而泣的母女，双手合十，面露微笑，低宣一声佛号。

窗外，天光正好。

走错的命运，终是回归正轨。

此为希望之始。

然而想到城外灾民的情状，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

忽然，江知梨脑中响起一道机械之音：“恭喜江夫人，回归本体。”

江知梨神色微顿。

她这才想起这妖邪系统——它竟随她的灵魂一同过来了？

她不动声色，以意识相询：“你不在我女儿体内？”

“江夫人才是本系统的宿主，与安临月无关，系统自会随宿主灵魂转移。”

“可会对临月造成影响？”江知梨仍不放心。

系统信誓旦旦：“绝无影响。”

“那便好。”

江知梨不再与系统交谈，只与女儿说话，并向悟心大师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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