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孟泽的语气依旧懒散。

“我就是觉得，好东西，不该被埋没了。”

“那个叫《活着》的片段，我看了，拍得是真好。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门口，看到的那头老黄牛了。”

“你懂个屁！”霍景天终于破防了，怒吼道，“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懂什么叫电影？懂什么叫商业布局？”

“我不懂啊。”

霍孟泽坦然承认。

“我就是个废物。”

“可是，连我这个废物都看得懂的好坏，观众会看不懂吗？”

“大哥，时代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你们资本，可以指着一坨屎，告诉观众这是蛋糕的时代了。”

“你……”

霍景天被噎得说不出话。

“行了，不跟你聊了。我约了几个小**打麻将呢。”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攒的局。”

“我啊，跟你一样，也只是个看戏的。”

“只不过，我比你早买了张票而已。”

说完，霍孟泽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霍景天呆立在原地。

不是霍孟泽攒的局？

那他是被谁，当了枪使？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了霍孟泽最后那句话。

“我啊，跟你一样，也只是个看戏的。”

这句话里，隐藏着一个恐怖的信息。

他和霍孟泽，都被拉进了一个局里。

而那个布下这个惊天大局的人……

李烨！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霍景天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以为李烨只是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

他错了。

那根本不是蚂蚁。

那是一头，蛰伏在阴影里，不动则已，一动，便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史前巨兽！

他所有的傲慢，所有的算计，在对方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什么资本封杀？

什么人脉碾压？

对方根本不跟他玩这些规则内的游戏。

对方直接掀了桌子！

用最阳谋的方式，借助万千网友的滔天怒火，将他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

“李！烨！”

霍景天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一把挥掉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

文件，电脑，摆件……

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如同他此刻，那颗支离破碎的自尊心。

这场仗，他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杭城的风波，对于此刻的李烨而言，已是千里之外的旧闻。

霍景天的惨败，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那不过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而在，意大利，威尼斯。

水城的光影，透过舷窗，斑驳地洒在李烨的脸上。

第7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无数电影人梦寐以求的殿堂。

《活着》，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这个消息，是文化总署的钱副署长，亲自打电话通知王海山的。

电话里，那位老人家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更多的期许。

“让好作品蒙尘，是我们的失职。”

“去吧，让全世界都看看，我们龙国人自己的故事。”

这，就是李烨掀翻霍景天之后，得到的最硬核的回报。

你跟我玩资本，我跟你讲大义。

你用钱压我，国家替我撑腰。

降维打击，莫过于此。

此刻，电影宫的一间小型新闻发布厅内，气氛有些微妙。

这是主办方为亚洲电影举办的一场媒体见面会。

李烨和他的导演王海山，坐在最左侧的位置。

旁边，是来自高丽国和樱花国的几个知名导演。

台下，长枪短炮，闪光灯此起彼伏。

金发碧眼的记者，占据了绝大多数。

他们看向李烨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猎奇。

一个二十出头的龙国年轻人。

一部名不见经传的电影。

凭什么，能和这些亚洲电影界的泰斗，平起平坐？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进入了提问环节。

果不其然。

第一个问题，就冲着李烨来了。

一个来自《兰西电影手册》的记者，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带着傲慢的语调提问。

“李先生，你好。”

“据我所知，《活着》这部电影，讲述的是龙国上个世纪一段贫穷且苦难的历史。”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们龙国的导演，似乎总热衷于拍摄这类题材？”

“是为了迎合西方电影节对于‘东方奇观’的想象，还是说，苦难，是你们唯一能讲好的故事？”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低语。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几乎是指着鼻子说：你是在靠卖惨，来博取我们的同情。

王海山脸色一沉，刚要拿起话筒。

李烨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他冲王海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

李烨拿起话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这位记者朋友，你好。”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反问一句。”

“去年，贵国的电影大师，戈达尔先生，拍了一部关于二战时期巴黎市民生活的电影，备受好评。”

“请问，他是在迎合谁的想象？”

“再往前，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德意志的战后电影，拍的也都是自己民族的伤痛。”

“难道他们，也都是在卖惨吗？”

李烨的声音不疾不徐，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

“为什么到了我们龙国这里，记录自己民族的苦难与坚韧，就变成了‘迎合西方’？”

“难道在你的认知里，艺术的评判标准，也需要看创作者的国籍吗？”

那个F国记者，脸色瞬间涨红。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李烨这番话，直接抽掉了他立论的根基。

是啊。

凭什么你们拍就是艺术，我们拍就是卖惨？

这是赤裸裸的双重标准！

台下，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记者，眼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而坐在李烨身旁的那几位亚洲导演，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丝赞许。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然而，挑衅，才刚刚开始。

一个来自《好莱坞报道》的记者，立刻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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