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瘴影迷踪
林子里的雾是突然涌上来的。陆渐尘扶着兰音的胳膊,鼻尖先钻进一股腐叶混着湿苔藓的闷味,接着视线就被乳白的瘴气裹住,连三步外的青竹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他攥紧腰间的旧玉佩——那玉暖得发烫,像有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是今早从“迎客来”客栈出发时开始的,此刻越攥越慌,左眉骨的浅疤跟着一跳一跳的,像石磊生前拍他肩膀的力道。
“阿尘,停。”兰音的乌木杖尖轻轻抵在他手背,她侧着头,耳坠的银铃被风掀起细碎的响,“风里有股甜丝丝的腥气,是瘴毒。昨儿王掌柜说过,这山里的瘴气沾着就会头晕,严重的要吐黑血。”
陆渐尘赶紧把兰音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左手成掌贴在她后背——灵鳌岛的“沧海诀”虽平和,却能引动内力在周身布层薄盾。可刚运功,胸口就一阵发闷,他皱着眉咳嗽两声,却还是笑着说:“我没事,你扶着我,咱们慢慢走。”
兰音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块浸了山泉水的玉:“别硬撑。”她松开乌木杖,指尖在唇畔打了个唿哨——那声音清凌凌的,像剪断的丝线,直往瘴气里钻。陆渐尘只觉周身的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黏糊糊的瘴气往两侧退开,眼前竟开出条半丈宽的通路,连路边的野菊都能看清花瓣上的露珠。
“是‘周流八劲’的‘风’劲。”兰音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耳坠,风铃响得更轻了,“我祖父说,风劲能引动天地间的气,把脏东西推走……就是耗内力。”
陆渐尘望着她发白的侧脸,心里一疼——兰音的体质本来就弱,刚才在客栈里还咳了两声,此刻为了他,又动用了“周流八劲”。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干粮袋,那是王掌柜塞给他的桂花糕,还热着,赶紧递过去:“先吃口糕,垫垫肚子。”
兰音接过,却掰了一半塞进他手里:“你也吃。”她的手指碰到他的,带着淡淡的药香——是今早她给自己涂的防瘴药膏,装在个青瓷小瓶里,挂在乌木杖上。陆渐尘咬了口桂花糕,甜得发腻,却突然想起石磊在灵鳌岛给她偷摘的野枣,也是这么甜,却带着海风吹过的咸味儿。
两人顺着风走了约莫半刻钟,陆渐尘的太阳穴开始跳着疼,眼前的瘴气却突然散了些,露出前方一块青石板。兰音的乌木杖敲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是个山洞。”她蹲下来,指尖摸着青石板的缝隙,“有青苔,说明很久没人来了,但……”她突然顿住,手指颤了颤,“缝隙里有碎布,是东岛的黑劲装。”
陆渐尘的手一下子攥紧——东岛的人来过这儿!他抽出腰间的铁剑,那是石磊临终前塞给他的,剑刃上还留着灵鳌岛的锈迹。兰音摸出腰间的银针,塞进他手心:“扎虎口,防瘴毒。”她的声音很稳,却还是能听出些抖,“我用风劲探过,洞里没人,但……有刻痕。”
陆渐尘点燃火折子,跟着兰音往洞里走。洞壁很潮,水珠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响。火光里,兰音的指尖精准地摸着一道刻痕,那刻痕很浅,像是用指甲划的,却和她琴谱上的“周流八劲”符号一模一样。兰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风’字纹……我祖父说过,这纹络只有谷家的人才会刻。”
陆渐尘凑过去,火光下,那刻痕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八月十五,昆仑见。”他的心猛地跳起来——八月十五是月满之日,王掌柜说过,那天江湖上要出大事。兰音摸着那几个字,指尖沾了些灰尘:“是我爹的字……他的左手有六指,刻‘昆’字时会多划一笔。”
陆渐尘的呼吸一滞——兰音的爹?她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母,只说祖父死后,她就一个人走江湖。他伸手抱住兰音,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别怕,我们找到你爹,问清楚一切。”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陆渐尘一把将火折子吹灭,揽着兰音往洞深处退——黑暗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却还是紧紧握着兰音的手。兰音的另一只手摸出了古琴“忘忧”,琴身贴着她的胸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我用琴音引开他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两个人,穿着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很重。陆渐尘贴在洞壁上,指尖摩挲着左眉骨的疤——那是小时候石磊教他练剑时划的,此刻突然发烫,像师兄在他耳边说“阿尘,躲好”。为首的人进洞时,他认出了——是东岛执法堂的陈三,上次在客栈外截过他们,脸上有条刀疤,从嘴角一直划到耳根。
“那小瞎子的风劲倒灵,居然能找到这儿。”陈三举着火把,照亮了洞壁的骷髅标记——那是东岛的符号,他冷笑一声,“等抓住他们,先挖了那瞎子的耳朵,看她还能不能吹哨子。”
另一个人嗤笑:“何止耳朵?那小子的血脉之力倒好用,不如抽了他的筋,给少主炼药。”
陆渐尘的血往头上涌,他攥紧手里的银针——兰音说过,银针淬了她配的麻药,能麻翻人。他刚要冲出去,兰音的手突然覆在他嘴上,她的呼吸喷在他耳边,轻得像片叶子:“等他们走近,我用琴音引动风劲,你冲上去。”
陈三的火把离他们只有五步远时,兰音突然拨了下琴弦。“忘忧”的琴音很轻,却像道风,卷着火把的火星往陈三脸上扑。陈三惊呼一声,火把掉在地上,照亮了他惊恐的脸。陆渐尘趁机冲出去,银针扎进陈三的虎口——陈三疼得嚎叫,挥拳打来,陆渐尘偏头躲过,左手成掌拍在他胸口,“沧海诀”的内力撞得他后退三步,撞在洞壁上昏了过去。
另一个人刚要抽刀,兰音的琴音突然变了——是“周流八劲”的“木”劲,洞壁上的青藤突然疯长,缠住了他的腿。陆渐尘冲上去,一拳打在他下巴上,他也昏了过去。
陆渐尘扶着洞壁喘气,刚才那掌用了七分内力,血脉之力跟着涌上来,眉心发烫,像是有什么要钻出来。兰音摸过来,指尖按在他眉心:“别运功,你血脉之力没控稳,会反噬。”她的手很凉,却像块冰,浇灭了他体内的热。
陆渐尘捡起地上的火把,重新点燃——火光里,兰音的脸很白,却笑着说:“我们赢了。”她的耳坠上沾了些青藤的叶子,像两滴绿色的泪。陆渐尘伸手帮她擦掉,指尖碰到她的耳朵,软得像片花瓣:“你没事吧?”
“我没事。”兰音摇头,却突然咳嗽起来,手捂在嘴边,指缝里渗出血丝。陆渐尘吓得赶紧扶住她:“是不是刚才用‘周流八劲’太急了?”他从怀里掏出青瓷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是王掌柜给的治咳药,快吃。”
兰音吃了药,咳嗽慢慢止住。她靠在陆渐尘怀里,声音轻得像梦:“我爹以前也这么抱过我……他说,等我长大,带我去看昆仑的雪。”
陆渐尘的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连模样都记不清,只记得他们留下的旧玉佩,刻着龙纹。他摸着怀里的玉佩,突然觉得它更烫了,像要烧穿他的衣服:“等我们找到你爹,我陪你们去看昆仑的雪。”
洞外的瘴气散了些,月光漏进来,照在洞壁的刻痕上。陆渐尘望着那几个字“八月十五,昆仑见”,突然想起王掌柜说的“月满之日,江湖有大事”,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兰音像是察觉到了,伸手摸他的脸:“别怕,有我在。”
陆渐尘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得很快,是因为刚才的战斗,也是因为她的话。他抬头望了眼洞外的月亮,很圆,像灵鳌岛的夜海。风里还带着瘴气的味道,却不再那么呛人了。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兰音的耳坠动了动:“瘴气要散了,我们趁夜走。”她摸出乌木杖,探着路往洞外走。陆渐尘捡起地上的铁剑,跟在她后面——洞门口的青石板上,还留着陈三的脚印,却被月光照着,显得格外浅。
他们刚走出山洞,陆渐尘突然停下脚步——他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骷髅戒指,是东岛少主雷千劫的。戒指下面系着根红绳,风一吹,晃得厉害。兰音的耳坠响得很急:“是雷千劫的标记,他在告诉我们,他来了。”
陆渐尘攥紧手里的铁剑,又摸了摸怀里的旧玉佩——那玉还暖着,像石磊的手,像兰音的手,像所有他要保护的人。他望着兰音的背影,她的乌木杖尖闪着微弱的光,像盏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风里的瘴气越来越淡,远处的山林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手里拿着个罗盘,嘴角扯出个冷笑。那是吴先生,他的铜制烟斗冒着烟,烟雾里映着他枯槁的脸:“终于找到你们了……梁萧的血脉,谷缜的女儿,真是完美的祭品。”
陆渐尘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望着兰音的背影,突然觉得,前面的路,比这瘴气还要浓,还要暗。可他还是握紧了兰音的手——不管有多难,他都会陪着她,走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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