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寒气钻进领口，陆渐尘把兰音的月白外衫往上扯了扯，自己的粗布衫早浸得贴在背上，左眉骨的疤被雨水泡得发痒——刚才在破庙时，他差点忍不住催动血脉，是兰音的指尖按在他手腕脉门，凉得像块浸在井里的玉，才把那股热气压下去。兰音的指尖还沾着阿竹的血，蹭在他手背上，像片被揉皱的枫叶。

“阿尘，木牌的纹路……”兰音的乌木杖尖轻轻戳了戳他手心的木牌，银风铃晃出细碎的响，“我娘的丝帕上，云纹是完整的——左边缺的那半，应该在另一个木牌上。”

陆渐尘低头看木牌，刻痕还带着新削的毛刺，背面“东岛吴先生令”的小字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他摸了摸腰间的旧玉佩，灵鳌岛的简易海图还嵌在龙纹纹路里，突然想起师父亲死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阿尘，别信东岛的任何人，他们的血里都藏着刀。”

两人踩着青石板往镇中心走，路过王掌柜的“迎客来”客栈时，门帘突然掀开，王掌柜的胖脸探出来，手里举着把油布伞，伞骨上还挂着水珠：“两位客官，快进来避避雨！刚才有个灰布衫的人，问起你们的行踪——说要找‘带疤的少年’。”

陆渐尘心里一紧，拉着兰音钻进客栈。王掌柜把炭炉往他们面前挪了挪，热气熏得他的小眼睛发亮：“那灰布衫的，昨天还在镇西头的张宅进进出出。张宅空了三年，上个月突然来了几个外地人，晚上总传出嗡嗡的声音，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爬墙。”

兰音的耳尖动了动，乌木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她“听见”关键线索的暗号。陆渐尘捏着茶碗的手用力，指节泛白：“王掌柜，张宅怎么走？”

夜黑得像浸了墨，张宅的朱漆大门掉了一半，门环上挂着串生锈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沙哑的响。兰音的乌木杖尖碰了碰门，立刻皱起眉：“里面有蛊虫的气息，比破庙的更浓——是血蚕的母虫。”

陆渐尘摸了摸怀里的青冥剑——那是苏幕遮送的，剑鞘上刻着“听雪楼”的云纹，剑刃还带着上次与雷千劫交手时的缺口。他往后退了半步，让兰音躲在自己身后：“我翻窗进去，你在外面接应。”

兰音摇头，指尖拨弄乌木杖上的银饰，吹出一缕极细的风：“我用风劲吹灭蜡烛，你趁机拿陶瓮里的东西——母虫的气味在正房的八仙桌底下。”

陆渐尘点头，踩着墙根的杂草翻上窗台。正房的窗户纸破了个洞，透出昏黄的灯光，他往里看——八仙桌上摆着三个陶瓮，瓮口封着画符的红布，灰布衫的人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本线装书，嘴里念叨着：“血蚕要喂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引梁萧的后人……等母虫醒了，就算他躲到东海，也能闻着味找过去。”

陆渐尘的眉心突然发烫，金色纹路像小蛇一样爬出来——他能感觉到屋里的“气”在躁动，陶瓮里的母虫正撞着瓮壁，像颗要爆炸的雷。兰音的琴音突然从外面飘进来——是“周流八劲”的风劲，裹着雨丝钻进窗户，“啪”地吹灭了蜡烛。

灰布衫的人惊得跳起来，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谁？谁在外面？”

陆渐尘趁机翻窗进去，刚要去拿陶瓮，灰布衫的人突然转身，手里攥着个青铜葫芦——和破庙里的一模一样。他掀开葫芦盖，一团黑虫扑过来，陆渐尘赶紧挥剑，剑风把虫吹得四散。兰音的身影从门口闪进来，乌木杖往地上一戳，风劲卷起地上的书：“说，吴先生在哪里？青丘山的蛊母是谁养的？”

“你、你是谷家的人？”灰布衫的人盯着兰音的耳坠，三角眼里全是恐惧，“周流八劲的音律……你是谷缜的后人！”

兰音的指尖泛起淡青色——是“周流八劲”的木劲，能让对方的关节发僵。她往前迈了一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让你尝尝被藤蔓缠紧的滋味。”

灰布衫的人往后退，撞翻了八仙桌，陶瓮摔在地上，里面的母虫爬出来——是条拇指粗的血红色虫子，身上长满细毛，像根会动的红绳子。陆渐尘用青冥剑挑开母虫，发现陶瓮底下压着本账本，封皮上写着“东岛蛊事记”。他赶紧把账本塞进怀里，拉着兰音往门口跑：“音儿，快走！母虫会召其他蛊虫过来！”

两人刚跑出院子，身后传来灰布衫的尖叫：“吴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青丘山的蛊母……会吞了你们的血！”

雨还在下，打在脸上生疼。陆渐尘摸着怀里的账本，兰音的手还在发抖——刚才灰布衫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他停下脚步，把外衫脱下来披在兰音身上：“不管青丘山有什么，我都陪着你。”

兰音仰起脸，盲眼对着他，嘴角扯出点笑：“阿尘，我师父说过，谷家的人从来不会孤单——因为我们的音律，能听见人心底的声音。”

远处的张宅突然亮起火光，是灰布衫的人点燃了陶瓮。陆渐尘拉着兰音往镇外走，怀里的账本硌得胸口发闷——刚才翻账本时，他看见最后一页写着“青丘山，三月初三，蛊母醒”，下面还画着个和兰音丝帕一样的云纹。

巷口的寒风吹过来，陆渐尘眉心的金色纹路慢慢消下去。他摸了摸腰间的旧玉佩，想起灵鳌岛的海浪声，想起师兄石磊的笑容，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路过破庙时，兰音的乌木杖停了停。她望着庙门里的黑暗，轻声说：“阿尘，明天我们去青丘山吧——母虫醒了，就来不及了。”

陆渐尘点头，攥紧她的手。雨丝裹着他们的身影，往黑暗里走，青石板上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很快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https://www.qkshu6.com/shu/77848/49834334.html)


1秒记住去看书：www.qkshu6.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qkshu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