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录音！"

"被删除过。"

"但恢复了片段！"

顾今夕立刻冲过去。

技术员点开播放。

嘈杂的电流音中。

一个明显经过伪装、但难掩紧张和凶狠的男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东西……"

"拿到了……"

"在老钟……后面……"

"按……按约定……钱……必须……到位……"

"否则……否则我就把……"

"把二十年前……车祸……还有……‘他’收钱的证据……"

"全……全抖出去！"

"……别以为……别以为我不知道……"

"是你们……灭口了……"

“你们栽赃嫁祸萧文渊。”

“好一个一箭双雕！”

"顾明远……"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被剧烈的杂音淹没。

老钟后面！

车祸！

顾明远！

灭口！

收钱证据！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顾今夕心上！

这录音指向性太强了！

凶手在勒索！

他掌握了二十年前车祸是谋杀的证据！

掌握了萧文渊（“他”）收钱的证据！

而“老钟后面”……

很可能就是父亲遗言里说的藏东西的地方！

顾今夕猛地看向萧承颜。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

正静静地看着她。

手里捏着那几片深蓝色的织物纤维。

金边眼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

平静无波。

仿佛那段惊心动魄的录音与他毫无关系。

但顾今夕没有错过——

在录音提到“灭口了顾明远”和“‘他’收钱的证据”时。

萧承颜捏着纤维镊子的手指。

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

收紧了一下。

那力道。

让精钢的镊尖都微微变形。

他不是无动于衷！

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

瞬间涌入顾今夕的脑海！

结合警徽里父亲的遗言。

萧承颜病态的针孔。

他“优雅遗忘”下的冰冷审视。

那通“清理”电话。

以及此刻这细微的反应……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父亲萧文渊不是真凶！

他知道那场车祸是谋杀！

他甚至知道‘老钟后面’藏着关键证据！

他一直以来的‘作对’、他的‘优雅’、他的‘遗忘’……

都是伪装！

是演给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个被凶手勒索的‘你们’）看的！

是为了放松对方的警惕。

方便他暗中调查！

他把自己也演成一个‘知情者’和潜在的‘清理对象’。

甚至不惜让顾今夕继续误会他或者他父亲。

就是为了……

保护她！

因为一旦她知情且表露出来。

以幕后黑手能策划二十年前谋杀和如今连环灭口的能量。

她一旦成为知情者。

她随时可能被‘清理’！

所以他不解释！

所以他在停尸间播放父亲的遗言——

不是为了刺激她。

而是在‘清理’指令下达前。

用最震撼的方式。

把血淋淋的真相核心。

强行塞给她！

让她在混乱中抓住关键！

顾今夕看着萧承颜那双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睛。

看着他手腕上被昂贵布料覆盖的针孔（那或许是为了对抗什么。或许是某种不得已的伪装）。

看着他指尖那几片深蓝色的织物纤维……

一股混杂着巨大震惊、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冰冷的愤怒（对幕后黑手）的洪流。

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猜疑！

他不是疯子。

他是沉默的守护者。

独自背负着父辈的罪恶和滔天的秘密。

在深渊边缘行走。

用最危险的方式。

试图将她和真相。

一起拉出来。

"萧承颜……"

顾今夕的声音干涩。

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萧承颜却仿佛没听见。

他平静地将那几片深蓝色纤维放入证物袋。

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

他的目光越过顾今夕。

看向厂房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巨大的废弃齿轮和锈蚀的管道。

他的眼神。

第一次在顾今夕面前。

流露出一种……

洞悉猎物藏身之处的、冰冷的锐利。

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顾今夕耳中。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也带着一丝……

终于无需再完全伪装的沉重：

"顾警官。”

"重点搜索……"

"所有带齿轮结构的废弃设备。"

"尤其是……"

"可能被改装成座钟形态的东西。"

他顿了顿。

补充道。

目光扫过顾今夕复杂难言的脸：

"‘老钟后面’……"

"未必是建筑。”

"也可能是……"

"某种机器的‘心脏’。"

废弃船厂。

巨大齿轮。

座钟形态……

凶手勒索时提到的“老钟后面”。

父亲遗言里的“钟的后面”……

线索瞬间汇聚！

顾今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

她压下翻涌的心绪。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对着周围的刑警厉声道：

"都听到了？！"

"搜！"

"所有齿轮！"

"所有像钟的东西！"

"掘地三尺。"

"也要把那个‘老钟’给我找出来！"

萧承颜那句“‘老钟后面’……未必是建筑。也可能是……某种机器的‘心脏’。”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瞬间在顾今夕心中激起千层浪。

也精准地为搜索指明了方向。

废弃的振华船厂厂房深处。

巨大的废弃齿轮和锈蚀管道堆积如山。

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

刑警们打着手电。

光束在昏暗的空间里交错扫射。

金属碰撞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顾警官！”

"这边！"

一名刑警在靠近厂房最深处、一堆被油布半掩的废弃设备旁高喊。

顾今夕和萧承颜立刻快步走去。

掀开厚重的、沾满油污的帆布。

一座巨大的、由各种废弃齿轮、传动轴和钢板焊接而成的……

怪异装置显露出来！

它约有一人高。

整体轮廓被刻意塑造成了一个极其粗犷、扭曲的……

座钟形态！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齿轮构成了钟盘的主体。

几根粗细不一、弯折变形的钢管象征性地指向并不存在的"钟点"。

在"钟盘"的中央位置。

一个由更精密、尺寸更小的齿轮组紧密咬合而成的核心结构。

如同钟表的心脏般被保护在最里面。

整个"座钟"充满了后工业时代的颓废感。

和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不安的仪式感。

"老钟"！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凶手留下的线索。

父亲遗言中的关键位置。

竟然是这样一座由钢铁残骸堆砌的"艺术品"！

"小心！"

顾今夕厉声提醒。

"可能有陷阱！"

"技术队先上！"

技术员穿着防护服。

小心翼翼地靠近。

强光手电仔细扫描着这座钢铁怪物的每一寸。

没有发现明显的爆炸物或触发装置。

重点在于那个位于"心脏"位置的小型齿轮组。

"顾警官，萧法医。"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核心齿轮组……"

"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个最大的驱动齿轮……"

"它本应该和旁边这个完全咬合的。"

"但现在……"

"被强行错开了一个齿位！"

"后面……"

"后面好像有空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萧承颜金边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他微微颔首。

示意技术员继续。

技术员用特制的工具。

极其小心地撬动那个被错位的驱动齿轮。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齿轮被缓缓撬开。

露出了后面一个被刻意掏空、仅能容纳一个小型金属盒的……

隐藏夹层！

夹层里。

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

老式铁皮饼干盒！

盒子被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取出。

放在铺着无菌布的临时工作台上。

盒子没有锁。

只是用一根生锈的铁丝简单缠绕着。

顾今夕的心跳如擂鼓。

她戴上手套。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

轻轻解开了铁丝。

掀开了盒盖。

没有金光闪闪的财宝。

也没有骇人的凶器。

盒子里。

只有两样东西：

1.  一叠泛黄发脆、用细绳捆扎的旧文件。

最上面一张是手绘的、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图。

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据。

图纸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

"顾明远"！

2.  一个同样陈旧的、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U盘！

顾明远的手稿！

还有……

存储介质！

这就是父亲遗言里说的"东西"？

是萧文渊想要得到的、关于那个所谓"时间场"的研究？

还是……

更致命的证据？

"U盘立刻做物理隔离！"

"最高级别防护！"

"送回局里找最可靠的专家破解！"

顾今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叠泛黄的图纸。

她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拿起。

解开细绳。

图纸上的内容极其深奥。

充满了物理和工程学的符号。

顾今夕完全看不懂。

但翻到后面几页时。

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那不是研究图纸！

而是……

一本极其简陋的、手写的流水账簿！

纸张边缘磨损严重。

字迹潦草却清晰。

记录着一些日期、人名缩写、金额（数额巨大！）、以及……

货物代号（如"S-07"、"T-12"等）。

其中几个日期。

赫然就在顾今夕父母车祸身亡的前后！

而其中几笔金额后面。

用红笔极其刺眼地标注着一个名字缩写：

"X.W.Y"！

萧文渊！

这是萧文渊收受贿赂、参与非法交易的铁证！

账簿里提到的货物代号。

结合船厂背景。

极有可能是走私或非法拆解的船舶零部件！

而父亲顾明远。

很可能是在为萧文渊处理某些技术环节（或许就是图纸上的研究）时。

无意中发现了这些黑幕。

并偷偷记录了下来！

这才是招致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什么"时间场"的研究。

可能只是萧文渊用来掩盖其非法勾当的幌子。

或者是其庞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

父亲在遗言里说的"沾着血的钱"。

指的就是这个！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顾今夕！

二十年的迷雾被狠狠撕开。

露出的真相是如此肮脏而现实！

她的父母。

不是因为什么疯狂的科学实验被灭口。

而是因为触及了一个位高权重者的非法利益而被残忍清除！

"畜生！"

顾今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几乎要将那脆弱的账簿捏碎。

萧承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他没有看账簿内容。

目光却落在了顾今夕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肩膀上。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副优雅疏离的面具。

但金边眼镜后的眼神深处。

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冰冷的了然。

有沉重的悲哀。

也有一丝……

如释重负？

他伸出手。

动作稳定地按住了顾今夕微微颤抖的手腕。

力道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制止。

"顾警官。”

他的声音清冽平稳。

如同在提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证物需要保持完整。"

他的目光扫过那叠账簿和旁边的U盘。

"尤其是……"

"当它足以撼动某些盘踞已久的根基时。"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

瞬间浇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顾今夕。

撼动根基……

萧承颜是在提醒她。

对手的能量远超想象！

这账簿和U盘里的东西。

一旦曝光。

足以让某些人身败名裂、甚至引发地震！

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录音里凶手提到的"清理"指令。

绝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

顾今夕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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