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音没有丝毫停顿。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游戏……"

"进入下一阶段。"

"清理……"

"开始。"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只剩下忙音。

萧承颜收起通讯器。

目光重新落回顾今夕身上。

那份深沉的疲惫、苦涩、迷茫……

所有属于"人"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

他缓缓蹲下身。

动作优雅得如同王子在拾起跌落的花束。

他的视线与瘫坐的顾今夕齐平。

金边眼镜后的眼眸深不见底。

清晰地倒映出她破碎、死寂、如同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残骸般的脸庞。

"顾警官。"

他的声音清冽如初。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公式化的询问。

仿佛刚才那番关于父亲、关于烙印、关于痛苦的对话从未发生。

"看来。"

"我们需要……"

"换个地方‘聊聊’了。"

他的目光扫过顾今夕紧握的拳头（虽然警徽已不在她手中）。

又扫过她依旧布满惊骇和死寂的脸庞。

嘴角勾起那抹洞悉一切、冰冷厌倦的微笑：

"毕竟。"

"‘清理’……"

"通常意味着……"

"需要处理掉一些……"

"‘过时’的证据和……"

"‘知情者’。"

知情者是他。

还有她？

停尸间冰冷的灯光下。

他优雅地伸出手。

目标却不是顾今夕。

而是掉落在她脚边不远处。

那枚刚刚播放完尘封遗言、此刻已归于死寂的……

染血警徽。

指尖。

带着冰冷的优雅。

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

"清理……"

"通常意味着……"

"需要处理掉一些……"

"‘过时’的证据和……"

"‘知情者’。"

萧承颜冰冷的话语如同手术刀。

精准地切割着停尸间死寂的空气。

他优雅地俯身。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滚落在顾今夕脚边、沾染着父亲绝望遗言的警徽。

顾今夕死寂的眼中。

被这句话猛地刺入一丝微光。

不是恐惧。

而是被“清理”二字激起的、如同困兽般的本能反抗！

知情者？

她猛地抬头。

看向萧承颜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戴着完美假面的眼睛。

就在萧承颜指尖即将碰到警徽的瞬间——

砰！

停尸间厚重的气密门被猛地撞开！

老陈法医脸色惨白如纸。

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和恐慌气息。

防护服都没完全脱掉。

"顾警官！”

"萧法医！"

老陈的声音嘶哑颤抖。

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遏制的惊恐。

"实验室……"

"初步控制住了！"

"隔离生效！"

"那些……那些东西。"

"初步分析不是什么活体孢子！"

"是……"

"是一种新型的、复合神经致幻剂的结晶粉末！"

"混在刻痕的焦化物里！"

"紫外线……"

"紫外线会加速它挥发！"

"吸入或皮肤接触就会诱发强烈的感官错乱和记忆闪回！"

"我们……"

"我们都被那鬼东西影响了！"

老陈的汇报如同冷水泼头。

瞬间浇灭了顾今夕脑中关于“时间场”、“逆转时间”那些混乱而惊悚的臆想。

致幻剂！

是现实存在的、邪恶但符合科学的东西！

那些疯狂的记忆闪回、群体性的混乱。

都是这恶毒粉末的效果！

所谓“焚烧记忆”的火焰。

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化学攻击！

萧承颜伸向警徽的手。

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顿住了。

随即收回。

他直起身。

脸上那份冰冷的玩味瞬间被专业性的凝重取代。

快得如同切换面具。

他看向老陈。

眉头微蹙。

声音清冽而沉稳：

"具体成分？"

"来源？"

"受害者情况？"

"还在分析！"

"但肯定不是天然产物！"

"是人工合成的！"

"效果极其霸道！"

老陈心有余悸。

"几个吸入量大的同事还在隔离观察。"

"有严重幻觉和短期记忆混乱……"

"但。"

"但生命体征稳定！"

"没有永久性损伤！"

他喘了口气。

目光扫过地上的警徽和失魂落魄的顾今夕。

犹豫了一下。

"顾警官。”

"你没事吧？"

顾今夕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强行将父亲遗言带来的滔天巨浪和世界观崩塌的眩晕感压下。

致幻剂。

这个解释。

虽然依旧恶毒。

却将她拉回了坚实的现实地面。

父亲的遗言是真的吗？

萧文渊的背叛是真的吗？

车祸的真相……

她需要更坚实的证据。

而不是一枚来历不明、被动了手脚的警徽里一段失真的录音！

她撑着解剖台冰冷的边缘。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掠过萧承颜那张重新戴上优雅疏离面具的脸。

掠过他手腕被羊绒衫覆盖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真实的针孔）。

最终落在地上那枚警徽上。

她没有去捡。

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我没事。"

顾今夕的声音嘶哑。

却重新凝聚起一丝钢铁般的硬度。

她看向老陈。

"致幻剂来源是下一步重点！"

"现在。"

"垃圾填埋场的三具尸体。"

"才是源头！"

"解剖结果！"

"身份！"

"任何线索！"

"我要知道是谁把他们摆成那样！"

"是谁在他们身上刻下那些鬼东西！"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

扫向萧承颜：

"萧法医。"

"你不是要准备报告吗？"

"初步发现呢？"

"除了冷冻手机和刻痕里的致幻剂。"

"还有什么？！"

萧承颜似乎对她的“恢复”并不意外。

金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刚才那通“清理”电话和“知情者”的暗示从未发生。

他微微颔首。

动作流畅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

调出初步尸检报告。

声音专业而清晰：

"顾警官。”

"老陈。"

"三具尸体身份初步确认。"

"均为长期在西郊一带活动的流浪人员。"

"社会关系简单。"

"无犯罪记录。"

"死亡时间高度一致。"

"约在发现前6-8小时。"

"表面无致命外伤。"

"死因初步判断为……"

"混合药物过量导致的心肺衰竭。"

他调出几张微观照片：

"在死者血液和胃内容物中。"

"均检测到高浓度的、与刻痕中同源的神经致幻剂成分。"

"以及大剂量的强效镇静剂和心脏兴奋剂。"

"这是一种……"

"精心配比的‘鸡尾酒’。"

"能迅速致幻、抑制反抗、同时加速心脏衰竭。"

"死亡过程可能伴有强烈的恐惧和幻觉体验。"

顾今夕的心沉了下去。

凶手不仅复刻现场。

还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处决流浪汉！

视人命如草芥！

"还有呢？"

她追问。

"冷冻手机是后期塞入。"

"手法专业。"

"目的是传递信息和延时启动。"

萧承颜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调出另一组照片：

"在尸体指甲缝深处。"

"尤其是那个‘孩子’模样的尸体指甲里。"

"我们提取到少量非常细微的……"

"蓝色油漆碎屑。”

"和一种特殊的工业润滑油脂。"

他将照片放大：

"这种蓝色油漆。"

"经光谱初步比对。"

"与本市一家已停产多年的特种船舶维修厂使用的防锈底漆高度吻合。"

"那种润滑油脂。"

"也是该厂特定大型龙门吊设备专用的型号。"

船舶维修厂！

龙门吊！

顾今夕的神经瞬间绷紧！

西郊垃圾填埋场附近。

确实有一个废弃多年的老船厂！

"另外。"

萧承颜补充道。

语气依旧平淡。

"在男性死者鞋底的淤泥里。"

"发现了一枚被踩扁的、非常陈旧的……"

"铜制纽扣。"

"样式很特别。"

"像是某种老式制服上的。"

他展示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一枚被淤泥包裹、但能看出圆形轮廓、中心有锚形浮雕的铜纽扣。

顾今夕死死盯着那枚纽扣。

一种极其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

却又抓不住。

废弃船厂……

制服纽扣……

蓝色油漆……

龙门吊……

"立刻！"

"封锁西郊废弃的‘振华’船舶维修厂！"

顾今夕果断下令。

声音斩钉截铁。

"那就是第一现场！"

"凶手在那里完成了杀人、冷冻手机、刻下印记！"

"老陈。"

"致幻剂成分分析一出来立刻同步！"

"萧法医。"

她看向萧承颜。

眼神锐利：

"你跟我去现场！"

萧承颜没有任何异议。

平静地收起平板：

"是。"

"顾警官。”

——

西郊。

废弃的振华船舶维修厂。

巨大的废弃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骨架。

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锈蚀的龙门吊横亘在半空。

铁链垂落。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潮湿腐烂的气味。

地面满是油污、积水和各种废弃物。

顾今夕带着一队刑警。

萧承颜跟在身侧。

如同优雅的影子。

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搜索、取证。

很快。

在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龙门吊下方区域。

发现了大片被刻意冲洗、但仍残留暗褐色痕迹的地面——

血迹反应！

旁边散落着被丢弃的注射器、沾着蓝色油漆碎屑的麻绳。

以及一个翻倒的、里面还残留着刺鼻化学药剂气味的铁桶——

致幻剂混合物的容器！

"报告顾警官！”

"在那边角落发现一个临时搭建的‘工作台’！"

一名刑警喊道。

角落堆着废弃轮胎和帆布。

后面果然隐藏着一个简易台子。

上面放着各种工具：

加热的烙铁（用于刻痕）、冷冻设备（用于处理手机）、还有散落的砂纸和……

"一小罐打开的蓝色防锈漆！"

最重要的发现。

是在工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

找到了一部被遗弃的、老式的、屏幕碎裂的一次性手机！

技术员立刻进行数据恢复。

顾今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凶手如此谨慎。

会留下什么？

萧承颜则蹲在血迹斑斑的地面旁。

戴着白手套。

极其专注地用镊子从油污中夹起几片极其微小的、深蓝色的……

织物纤维。

他的动作专业而稳定。

眼神锐利如鹰。

完全沉浸在对物证的搜寻中。

与停尸间里那个冰冷宣告“清理”的人判若两人。

"顾警官。”

"手机里有东西！"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兴奋。


　　(https://www.qkshu6.com/shu/78096/49753276.html)


1秒记住去看书：www.qkshu6.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qkshu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