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五年，秋八月二十三日，辰时。

晨光透过悦来客栈的雕花木窗，在八仙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桌上已摆好笔墨纸砚，还有一叠泛黄的麻纸，最上面那张写着“盐货买卖契约”五个隶书大字，墨迹浓黑，边角还盖着沧州府的朱红官印。

韩澈指尖摩挲着麻纸粗糙的表面，心里暗叹。这就是唐代的契约？比现代的A4纸厚实得多，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字里行间透着古朴的庄重。他前世在工地上签过劳动合同，见过律师拟的商业合同，可眼前这张唐代契约，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新奇。

“韩公子，这是沧州府通用的契约模板，我们已经填好了合作条款，你看看是否合意。”柳仲文递过一支狼毫笔，脸上堆着客套的笑。他身后的冯敬之也凑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

韩澈接过笔，没有立刻签字，而是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契约上写着合作期限三年，柳仲文等人负责收购韩澈改良的新盐，运往沧州各地销售，利润五五分账。条款还算清晰，但韩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柳东家，这契约上只写了收购数量和价格，却没说质量标准。”韩澈指着其中一条，“要是你们收了盐，却以‘质量不达标’为由压价，我岂不是亏了？”

柳仲文愣了一下，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韩公子多虑了，我们做生意最讲诚信，怎么会干这种事？”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韩澈放下笔，语气坚定，“昨天我就说过，合作可以，但必须保证质量。这契约上得加上一条：盐的质量需符合我昨天制定的标准，每批盐运到后，我会派鲁伯等人现场查验，不合格的盐，你们得无条件退回。”

冯敬之连忙打圆场：“韩公子说得有道理，加一条就加一条，诚信为本，诚信为本。”

柳仲文脸色有些难看，但想到新盐的巨大利润，还是点了点头：“行，就按韩公子说的加。”

这时，王承嗣从外面走进来，绯色官袍上沾了点晨露。他刚去沧州府衙报备合作事宜，见屋里气氛有些微妙，便问道：“怎么了？契约还没签好？”

“王县尉来了。”柳仲文连忙起身让座，“就是韩公子觉得契约少了条质量条款，我们正准备加呢。”

王承嗣看了眼契约，又看了看韩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小子考虑得倒是周全。”他转向柳仲文，“韩公子的新盐法是卢知府都认可的，质量绝对没问题，但丑话说在前面，免得日后扯皮，加条条款也好。”

有了王承嗣的背书，柳仲文更无异议。他招手喊来随行的文书张墨，让他修改契约。张墨是沧州府有名的文书，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手指因常年握笔显得格外修长。他接过契约，略一思索，便提笔在后面添了一段文字，字体工整，条理清晰。

韩澈看着张墨写字，心里暗自佩服。这唐代文书的书法功底是真扎实，比他前世见过的不少所谓“书法家”强多了。等张墨写完，他又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拿起笔。

“韩公子，按规矩，签字前得按个手印。”张墨提醒道，递过来一盒红色的印泥。

韩澈蘸了点印泥，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按了个手印。红色的手印印在泛黄的麻纸上，格外醒目。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手印一按，就意味着他的事业正式迈出了津门，走进了沧州的广阔天地。

柳仲文和冯敬之也相继签了字、按了手印。张墨收起契约，分成三份，分别递给三人：“一份你们自己留着，一份要送到沧州府衙备案，这样契约才算正式生效。”

韩澈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这可是他在唐代的第一份商业合同，得好好保管。

“韩公子，合作愉快！”柳仲文伸出手，想要和韩澈握手。

韩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唐代没有握手的礼仪。他连忙拱手道：“合作愉快，柳东家。”

柳仲文也意识到自己失了礼，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拱手回礼。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盐场看看吧，第一批盐也该晒好了。”冯敬之提议道。

“好。”韩澈点点头，转头对王承嗣说，“王县尉，一起去看看？”

王承嗣摆摆手：“不了，我还要回府衙处理点事。你们去吧，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告诉我。”他顿了顿，又叮嘱道，“魏承业那厮贼心不死，你们多加小心。”

“放心吧，王县尉。”韩澈应道。

离开客栈，韩澈和柳仲文等人一起前往沧州城外的盐场。刚到盐场门口，就看到鲁伯带着几个乡亲迎了上来。鲁伯是津门的老渔民，跟着韩澈改良渔盐，做事踏实可靠。

“韩公子，你可来了！第一批盐已经晒好了，你快看看！”鲁伯脸上满是兴奋。

韩澈快步走进盐场，只见几十张苇席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细盐，在晨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他拿起一把盐，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丝毫杂味，又捻了捻，颗粒均匀，比官盐还要好。

“不错，质量过关。”韩澈满意地点点头。

柳仲文也拿起一把盐，仔细看了看，赞道：“韩公子果然厉害，这盐比我见过的任何盐都好！”

“柳东家，这批盐大概有多少斤？”韩澈问道。

“大概有五千斤左右。”鲁伯回道。

“好，按我们约定的价格，一斤五文钱，这是两千五百文，你点一下。”柳仲文让人拿出一吊吊铜钱，递给鲁伯。

鲁伯接过铜钱，笑得合不拢嘴：“谢谢柳东家，谢谢韩公子！”

韩澈看着乡亲们脸上的笑容，心里也暖暖的。这就是他想要的，不仅要自己赚钱，还要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乡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慌张：“韩公子，不好了！津门那边派人来报，说我们的盐场被人破坏了！”

韩澈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魏承业，果然动手了！

“具体怎么回事？”韩澈强压着怒火，问道。

“听说昨晚半夜，一群蒙面人闯进盐场，把晒盐的苇席都烧了，还砸坏了好几口卤池！”年轻乡亲急道。

韩澈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能想象到盐场被破坏后的惨状，那可是乡亲们的心血啊！

柳仲文和冯敬之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韩公子，这可怎么办？”冯敬之焦急地问道。

韩澈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魏承业，你敢毁我的盐场，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他转头对鲁伯说：“鲁伯，你先带着乡亲们去清点损失，我马上回津门处理此事。”

“好，韩公子。”鲁伯应道。

韩澈又看向柳仲文：“柳东家，合作的事暂时先搁置，等我处理完津门的事再说。”

“韩公子放心，我们等你消息。”柳仲文点点头，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韩澈不再多言，转身就往客栈走去。他要立刻收拾东西，赶回津门。这场仗，他必须赢！

可他不知道的是，魏承业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要狠毒。在他赶回津门的路上，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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